转眼到了十月,每日里秋雨淋漓,密密绵绵,空气中也带着些冷冽,
云向晚坐在书房窗前,用纤纤玉手撑着下巴,欣赏淅淅沥沥的秋雨,好像在欣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,不觉吟道:“深院锁黄昏,阵阵芭蕉雨”。
刚吟完,却听见窗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,慌忙起身问:“何人在此处?”
“是我!”慕容轩缓缓道,踱步到窗前,云向晚隔窗望见他,见他穿着一件靛蓝暗纹锦缎长袍,脚上穿着一双皂履,许是踏雨的缘故,鞋面已经湿了半截,腰间系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,乌黑的头发束起来,随意插着一根古玉簪,有一丝头发被风吹散,正飘落在额前,更衬托出他的五官俊美,手上拿着一把手绘重瓣红梅的油纸伞。
数日未见,许是瘦了,看起来显得更清俊了些。
云向晚隔窗盈盈一拜,慕容轩点点头,两人便不再说话,但仿佛又有些心意相通的惆怅。
一个蓝衣打着油纸伞的青年和一个粉衣少女在细雨蒙蒙中隔窗相望,如同一幅静默而绝美的画卷。
半晌,元宝进屋给云向晚添茶,发现了窗外的慕容轩,忙不迭出门请王爷进屋坐,慕容轩方回过神来,跨步进了云向晚的书房。
一进门,见紫檀书桌上放着一个官窑大花瓶,里面却插了几只干莲蓬,不由笑道:“别家女子都喜欢那鲜艳的花儿,你却为何要插这早已枯萎凋零的莲蓬?”
云向晚掩口笑而不答,他又走到书桌前,见桌上有几张浣花笺,上面用蝇头小楷工整地写着几首诗,正准备要拿起来看时,却被云向晚慌忙将诗稿拿走放进了身后的柜中,隐约间好像看见一句: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……
再看东边窗下,原本放着一个案几,此时案几却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海青石琴桌,上面放着一把蕉叶古琴,旁边墙上还挂着一幅宋徽宗赵佶的《听琴图》,也是应景,不禁赞叹道:“原来你还会弹古琴?”
那把古琴原是萧羽在收拾洒金街的房子时,在一个小仓库中发现的,认得是好东西,便找人修复了一下,给云向晚送来了。
云向晚缓缓道:“说不上会弹,只是学过几天,略懂皮毛而已。”慕容轩却不依不饶,兴致勃勃地非要云向晚弹奏一曲,云向晚眼看实在无法推辞,只得洗手焚香,打起精神弹奏了一曲《梅花三弄》。
慕容轩听那悠悠琴声,初时仿如桥下潺潺的流水,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,谁知越听到后面越觉得音调不准,偶尔还有几个弹错的音调,便皱眉道:“你这琴艺还是多练练吧!”
云向晚不禁羞红了脸,便微嗔道:“王爷,妾身已经言明只是学过几天罢了,你偏要我弹,怎的现在又嫌我弹得不好,岂不是没有道理!”
慕容轩见她竟然流露出小女儿之态,不觉大感有趣,便又道:“我那里有一把上好古琴,回头让人给你送来!”云向晚忙推辞:“多谢王爷好意,只是妾身无功不受禄,不能拿王爷的东西,还请王爷不要送来才是。”
慕容轩却笑道:“恐怕你是偷懒不想多练吧!”
云向晚幽幽道:“王爷要听自然有人会弹,哪里又能轮到我呢?”
此时窗外雨声渐大,屋檐上掉下的雨滴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,发出啪啪的声响,天空愈加阴沉了,慕容轩半晌没有说话,只是呆呆地看着云向晚,良久,方说了句:“便纵有,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!……”
说完,一把掀开帘子,撑开油纸伞自去了,只剩下云向晚还在窗前呆呆站着,回味王爷刚才说的那句话,不觉流下两行清泪。
王爷待她好,她又岂能不知,只是,她现在愈来愈期待见到他,也愈来愈思念他。
而这种感情,终究需要埋在心底,因为有名分阻隔在两人中间,奈何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。
翌日一早。
天上依旧丝丝缕缕落着小雨,太妃那边却派人来请云向晚了,说是今日宫中来人了,一打听才知道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女儿晨阳公主来南安王府了。
云向晚赶紧让元宝从衣橱里拿出会客时要穿的衣衫,梳了个正式的宫髻,又从首饰盒中挑选出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,并一朵珠花戴上,这才带着元宝,急匆匆赶往“清心轩”去了。
等进了“清心轩”院门,才发现,院中已经站了不少嬷嬷和丫鬟,装束与王府不同,想来应该是公主带来的,又想着第一次见公主,不免有些紧张。
胡思乱想间,已有丫鬟进去通报了公主,出来一个丫鬟将她带进屋去。
云向晚也不敢抬头,只跟着进去,听见通报声,便行礼,然后站到一边,这才偷偷抬眼扫视一下四周,见慕容轩和慕容明珠俱在,坐在下首,上首坐着太妃和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,她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宫装,乌发盘在脑后,带着一个镶满东珠的华胜,插着一支金步摇,端是华贵无比。
但是细细看她的脸,才发现有点面熟,再一想,竟是那天在街上碰见,并且差点撞着她的那辆马车上的女子。
云向晚怕公主认出她来,赶紧将头又往下低了低,谁知此时,公主又问王姨娘话,以及慕容枫近期的情况,王姨娘有点紧张,回答得期期艾艾的,太妃便有些不满了,便笑道:“若是枫哥儿的事情,还得问他媳妇儿才对!枫儿媳妇,快来回公主的话。”
云向晚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只得低着头从旁边阴影处走出来,走到中间位置站定,公主看她浅笑道:“枫儿哥哥最近可好,吃饭如何?”
“夫君吃饭尚可,身体跟之前一样,没有太大变化!”云向晚依旧低头看着脚尖答道。
“咦!我可是老虎?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?”晨阳公主见她一直不敢抬头看自己,便觉得有些奇怪。
“不是不是,公主不要误会,妾身……妾身只是有点紧张而已!”云向晚心道不好,只得将头抬起来。
晨阳公主见她眉目若画,下颌尖尖,浅笑间嘴角似有两个梨涡,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美女,只可惜穿着过于素净,便赞道:“枫儿哥哥好福气啊,竟娶了个如此标致的媳妇儿!”